最近,新发掘一块《张介孚墓志碑》,铭文曰:“奉养归里,其狷洁之操,孝友之性,一寓于诗。尝与近邑耆宿结渠亭吟社。时君仲弟(张介禄)新自浙返,季弟壬寅举人介礼亦居家,与君迭主社盟。每郊行寻幽,发言成咏,得陶韦之逸。间亦悯时作悱恻激宕语,埙篪唱和,人以方高密三李”。这段文字记录了张介孚三兄弟皆好诗,并与当地诗友自发结成了民间社团,三人轮流主持“吟社”工作。 据史料记载,渠亭吟社于1911年成立。诗社主要成员由张介孚、张介禄、张介礼(公制)等17人组成,其中进士4人,举人2人。从这份社员名单看,张氏家族有4人,占据整个吟社成员的四分之一,况且张氏三兄弟“迭主社盟”。可见“渠亭吟社”是以张氏家族主导的,当地社会名流参与的,以诗词艺术吟咏为主的文化团体组织。这些人皆为知名人士,大都有科举背景,很多已登科入第,这在当时山东乃至全国也是不多见的。 渠亭吟社曾在1918年(民国七年),辑社员14人的诗,共118首,汇编石印成《渠亭吟社诗草》(安丘市档案馆有存本)。张介孚序曰:“岁辛亥,应学校之聘,授徒邑城,与余居比邻。昕夕过從,相与招集朋侪,更唱迭和,名曰渠亭吟社。”他对吟社的成立时间、经过以及名字交代的比较清楚,但唯独没有说明取名“渠亭”的寓意,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它关系到吟诗的文脉诗源。吟社的成立对安丘一隅诗歌的推动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它的出现也不是偶然现象。从吟社人员构成情况看,这个“社名”必然与张氏家族中的名人有关,不妨先从历史这个角度寻找答案。 安丘历史文化源远流长,群星璀璨,文学艺术、诗词歌赋催生了“杞天文星”张贞,“清词圣手”曹贞吉,“骚坛君宗”张在辛等杰出代表人物。安丘历史上文学社、诗社古而有之,如康熙年间张贞倡导发起的“牟山社”,清中期的“七子诗社”等。张公制在民国二十四年为《蕉园诗集》作序曰:“吾邑有清之初诗学最盛,若刘宪石、曹石庵、曹澹如、马蓼亭诸先生,扬风扢雅,迭执骚坛牛耳。”此言不虚。但在这里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提及先公张杞园、张卯君,可能有隐情,不得而知。据马长淑(蓼亭)撰《渠风集略》序文曰:“渠风之名何昉乎 吾邑张杞园先生尝辑邑中古今人诗,名曰渠邱诗留,又曰渠风,属东武李渔村太史选定行世。”另据《四库全书总目》云:“初,安丘张贞欲辑其邑自明以来迄于国朝之诗,名曰《渠风》,久而未就,长淑因踵成是编。称渠风者,安丘古渠丘地也。”由此可见,张贞是安丘的诗学文化第一推手,开宗邑人留韵之风。 张贞(1636—1712),字杞園,号渠亭山人,山东安丘人,清初著名文学家、史学家、书法篆刻家。康熙壬子年拔贡,举博学鸿儒,御试第三名,授翰林院孔目、待诏,皆辞不仕。归隐故里后,以交游著述为生,致力于古文辞,成为清初散文复兴的开拓者。著有《杞纪》《渠亭山人半部稿》《渠丘耳梦录》等。他在《半部稿》中曾自序:“余束发时,业好读诗古文词。及自操觚,则为文而不为诗,即偶为之,终以不似。盖其天性也。违己拂性之事,生平弗为,故卒舍诗而为文。”这段自述,说明张贞更专注喜爱古文辞,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恬淡自然的个性,造就了他“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多艺成就。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他举为博学鸿儒,诏试太和门,其中御试《赋得—阳初动处》诗曰:“一片冰霜冻不开,谁知黍谷律将回。五纹欲试深宫线,六管初飞至日灰。雪里柔条先变柳,风前花萼渐舒梅。园邱快睹迎阳礼,应有春从天上来。”另外他的四首《赋得小屋如渔舟》名扬大江南北。从中可以看出张贞为诗也极富天赋,虽然以文为主,但他交游广泛,雅集活动频繁,这无疑对安丘融入全国主流优秀文化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康熙十九年,张贞寻访江南,画家顾云臣用张志和“烟波钩徒”故事,为张贞绘《浮家泛宅图》即《远游图》,他后来在《远游图自赞》中叙述:“……既不能乘万里之长风,又不能驾九天之野鹤。且与两草鞋,任他到处行脚。”并赋诗曰:“远游那可了,坐惜红颜老。花开隔岸林,目断江南草。”这幅《远游图》先后引来众多名家纷纷题字、赋诗作曲。 诗风流韵,同样在安丘舆地蔚然成风。张贞时为清初著名文士,也经常与同邑士人雅聚,顺理成章被推举为“牟山社长”,为此他也镌刻了白文、朱文两方纪事印章。现代著名书画家、文艺评论家韩琦先生为《安丘书画作品集》作序曰:“张贞张杞园,康熙朝才子,儒学宗师,精书善刻,奠张氏家门三百年诗文书画之基。”这段文字,概述了张贞对家族文化艺术的巨大贡献,可谓居功至伟。后人把他的儒学奉为圭臬,以张贞名号“渠亭山人”命名“渠亭吟社”当属众望所归。同样也是在民国初年,为了传承张贞开创的安丘印派(齐鲁印派),张公制等族人以张贞名号,成立了“渠亭印社”。至此“两社”的成立,凝聚成张氏家族文化的艺术“双壁”,标志着家族文化由内到外开放式转型。张贞之后,继而张在辛崛起,秉承家传衣钵,成为安丘历史上艺术最全面、成就最高的一代宗师。张在辛(1651~1738),字卯君,号柏庭,康熙丙寅年(1686年)拔贡。他对诗词艺术情有独钟,诗风独树一帜,律诗格体自由,对仗工整,声韵协和,与其篆刻、隶书和鹅翎画,堪称“四绝”。据其《行述》记载:“他好为诗,情景所会天籁自鸣,梦寐中时得佳句,因额卧室曰:‘诗梦楼’”,这足以说明嗜好之深。著有《隐厚堂诗》二集,载《清史稿·艺文志》。乾隆五年,曹澣在张在辛过逝两年后为其编著《隐厚堂遗诗》并序曰:“邑中数十年来老成凋谢,大雅沦亡,游心吟咏者,益廖若如晨星矣!所可幸者,柏庭先生以今之茂先执耳骚坛,诗词一道尚不至尽坠于地。”。另据其《行述》曰:“先君一生敦大乐易,……亦皆波属云会,奉为‘骚坛君宗’。”可以想象当时他在诗坛的地位及影响力。民国名家黄孝纾为张公制《题诗》曾赞曰:“白亭逝后宗风在,胜啖吾家爽口梨。”这里所说的“白亭宗风”意喻张在辛的诗风,从其自刻“卯君亦字白亭”印章,便一目了然。纵观张在辛文学之路,与父亲张贞有所不同,他以诗为主,以文为辅。《青州府志·人物志》记载:“能文章,诗尤卓然名家。”也正因如此,他反其道而行,游艺于诗词歌赋,另辟蹊径,开创了张氏家族“白亭诗风”的里程碑。要说起卯君公“白亭”名号,这源自个人性情和他对诗的挚爱,平生最崇尚唐中期白居易的吟诗风格,因而刻印铭记。创作的诗歌大体分为叙事抒情、状物言志、艺术评论、写景逸致四类。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以写实为依托,辅以韵律,不拘泥于程式,诗风清新高格。从所留存诗作来看,他的诗有一个突出特点,很多内容是以诗为文,用诗的语言表述胸臆。以诗当歌。如为邑中九位八十岁以上的老者绘制《九老图》并赋七律长诗,有乐府诗韵味,其中最后两句曰:“若能德寿两不虚,九老之实乃可践。”诵读朗朗上口,在当地广为流传,成为传颂歌谣。以诗言志。自作《手杖诗》曰:“种白榆,截为杖。用扶我,适所向。泥苔滑处须踟蹰,路径窄时宜逊让。”前面三字句平铺直述,看似很小的一件事,后面七言句发人深省,警示世人,可见其诗意之大。以诗独白。如《赠长山聂松岩》“六书何处问师承,近代荒唐尽葛藤。汉室一灯终不灭,年来衣钵在於陵。”这首写给弟子聂际茂的赠诗,谆谆教诲中,谈了自己的思考和内心深处的想法,并给予了殷切厚望。以诗针砭。如《辞官诗》:“古稀应尔息劳尘,况有图书足自豪。老子何须恋蜗角,微官直可比鸿毛。”抒发了对清廷吏治的强烈愤懑,足见其桀骜不驯的性格。以诗怡情。如《宿五莲万松兰若》:“云随钟磐散疏林,林外高歌晚翠深。万壑松声秋淅沥,诸天龙气夜肃森。灯寒香积依禅定,月满空阶静客心。待得明朝重蜡屐,好看海日过东岑。”再如《浯水道中》:“寒生积雪覆沙堤,瘦骨临风意自凄。荒草相连平野阔,夕阳欲坠远天低。山余宿雾迷青巘,马破层冰渡碧溪。行过前林村舍近,竹中卿卿见禅栖。”此类诗意境空灵,给人平添了幽幽禅意。以诗感怀。如《与诸友订诗社》“每生性处意欣欣,声气投时兰自芬。喜得神龙为快友,求来天马定超群。吾侪但有襟期在,佳会何妨世俗闻。常爱清狂多古度,凭将心事寄高云。”从中可以看出作者与众不同的高远心境。此外,八十一岁所著《画石琐言》,采诗二百四十首。这是一部集鹅翎画论述与诗词艺术于一体的著作,有很高的学术和文学价值。张氏诗词文化的产生、发展和传承,经年累世,以血缘为纽带,在整个族群形中成了共同的文化认知和自觉的向往追求。张柏恒曾在传记中叙曰:“尝溯先世,自三张公以来(指张在辛三兄弟),学行纯粹,书画怡情……”。张在辛同时代的兄弟或稍晚时的子侄、儿孙辈,满门攻书善刻,兼以诗文传家。张在辛家门风雅,吟咏成趣。雍正三年正月初五,高凤翰将去年所画《甘谷图》派人送至张家求题,准备送给王青霞祝寿。张氏一家在辛、在戊、在乙,及其在辛儿子敬舆、扶舆、重舆皆有题跋。张在辛篆书题名:“甘谷图。”又题:“南阳郦县有甘谷,谷水甘美,上有大菊,落水从山流下,得其滋液,谷中人饮其水者上寿白二三十,中寿百余岁,下寿犹七八十。见风俗通。高西园兄写此图为青霞长兄寿。”又题诗并序,长子敬舆代书,余年四百六十五甲子矣,闭门户静居谢绝一切,新正五日,有扣门者则高西园遣使投以画屏,悬泉鸣涧,清芬袭人,乃南阳甘谷图也。用寿王青霞长兄。兄属余书记且篆其首,而弟见之欣然有作,儿辈亦各吟咏。余复为此,未觉其赘。老眼模糊,不能细写,命儿敬舆代书,聊当一觞。“昔读甘谷记,人以菊长年。今观甘谷图,菊借人以传。菊根浸活水,溪谷成灵泉。人心淡如菊,真性适自然。灵泉养真性,便能得其天。只此是仙药,何劳问偓佺。但饮甘谷水,君即得大年。”张在戊题:“此图高西园兄画,时年四十三,家稚松兄作诗,年七十六,兄卯君书记年七十五,弟亶安写,年五十一。余跋其后,年五十八。两侄亦有题咏。扶舆年三十八,重舆年三十五,共计三百七十有六年,即以此数为青霞先生祝。”张在乙题:“高君寄我琅琊诗,如见扶桑射影时,写得菊泉能益寿,黄花万点照须眉。”张在乙还书张谦宜诗于其上。张扶舆题:“高人雅意恋青霞,遥指十洲便是家。自有巈潭能益寿,不须海畔种桃花。玉笥隐者朱孺子,挹露餐英已作仙。从此山中多莳菊,饮泉栖如即延年。”张重舆题:“闲与黄花淡写真,潭边历落伴吟身。与英拟作蓬壶长,不向东篱索解人。孤情逸韵爱幽芳,笔底黄花散晚香。但得甘泉幸陈酿,山中何日不重阳。”这次家庭式的对吟,说明两家交往关系之密切以及高凤翰在张家人心目中的地位,同时也集中展现了张氏家族“大、小三张”才情横溢,文墨恣肆的盛况。同样,张在辛侄、孙辈的诗也有不俗的创作表现。张在乙次子张广舆写的一首《苦雨》,全诗用心良苦,充满了强烈的悯农情怀。开句平铺直述,描写农作物良好长势。“潘子令河阳,种得满县花。汲泉沦新茗,细嚼青枇杷。”接下来过渡句,“单骑课农事,蓑笠互交加。良苗怀生意,擢穗盘根芽。”描绘丰收在望的好心情。天有不测风云,“一雨弥旬日,灶底伏蛤蟆。”用极其夸张的语言,形容长时间无雨,蛤蟆都耐不住干旱,往锅底下钻的惨烈程度。“减膳斋心祷,云龙还攫拏。眼看穗中粒,簌簌委黄沙。”这两句说明作者苦苦祈雨,心急如焚的心情。“我侯仁且廉,自反靡愆差。方寝常辗转,一饭屡嗟呀。”这句写出了自己无能为力,内心又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但愿屯云破,满篝复盈车。”最后还抱有一丝希望,祈求美好的年景。张兹舆字景镐,张在乙第五子。乾隆辛酉年(1741)拔贡,授夏津县教谕,乾隆己卯年(1759)举人,著有《念斋文稿》。其诗《感怀步韩殿武韵》:“前身自悟性如如,禅念时参道念虚。坐破蒲团空四大,乘驴我欲访霞居。”这首悟道诗起句便入韵,承句顺势强化,“禅念”与“道念”择一“虚”字押住韵,然后用“禅坐”和“道乘”,一静一动作对仗,此诗巧妙的把佛、道糅合在一起,抒发了修行的感悟和向往。张皓(字素中)是张在辛最为赏识的孙子。乾隆丙辰年举人,历任江西龙南县、福建德化县知县,有断案“神君”之称。著有《安止堂稿》《印谱》。其代表作《有秋颂上县尊贾念先先生》。此五言长诗,纵笔驰骋,运用想象、比喻与夸张等手法极尽描写、铺排,语言精练,工整而不堆砌,富丽而不浮华,气势雄健,风格豪放,似有千言万语,从心底汩汩涌出,读罢酣畅淋漓,让人拍案叫绝。从文化艺术发展路径来看,张在辛长子张敬舆、三子张重舆这两支多侧重书画篆刻艺术,同时兼习诗词文章,次子张扶舆这支以诗文为主,辅以书法篆刻、绘画之技,形成了双流同宗同源的独特家族文化。乾隆至道光年间,张氏家族依然沿袭着这种传家的良好门风,这个时期涌现出不少有建树的诗文名家。嘉庆早期,张德纲、张德纪、张德经三兄弟以诗文称道于世。时至“恒”字辈,张家文化又出现了一个小高潮。据《渠风流韵》《家谱传记》记载,张善恒长于诗词,重为辑订刘芳曙《渠风续集》著有《古香书屋集》十六卷,《湖山卧游集》二卷,皆手工自订。另有结集《学吟唱和草》《历下记游诗》《鞠梦庐诗钞》等。嘉庆年间,安丘张氏家族文化处在一个活跃期,这得益于张柏恒、张善恒堂兄弟的共同志趣和才华,两人也是惺惺相惜。张善恒在《秋日忆雪航二兄》曰:“不耐萧条甚,秋思苦自吟。愁添千里雁,梦冷十年心。重以思兄念,因之别恨深。登城间散步,风雨满霜林。”张柏恒字文西,号雪航。嘉庆戊辰恩科举人,任金乡县训导,工诗、擅长古文辞。济南朱曾喆称他的文笔曰:“精深老洁,不失杞田(张贞)家法,洵非虚语也。”。其诗如文,语言精炼通畅,篇章结构富于变化,字斟句酌处见华彩。广为传颂的名句有“两地明月千里白,四山秋色乱峰青。”“长笛一声天籁静,渔灯红处起盟鸥。”“天涯千里长分袂,有便鸿鳞寄一声。”“领取阮翁诗里画,半江红树卖鲈鱼。”道光后期到咸丰年间,安丘城遭捻患洗劫,地方文化受到了很大冲击。张介禄跋《荆花世茂图》曰:“咸丰辛酉之变,吾家家图籍荡然,幸此图尚在,而诗及小序已不复存矣。”,张家的传家宝尚且如此,可见情况之严重。然而,张堃的“进士硃卷”得以庆幸保留下来。张堃字希载,道光甲辰(1844)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吉士。其会试卷“赋得白驹空谷”五言八韵有名句曰:“皎皎姿原澈,骎骎体最驯。绿杨千里道,红雨一鞭春。”此诗意境质朴,音韵流畅,语言饱满而劲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当时安丘及张氏家族的艺术风格和水准。时至晚清,安丘兴诗重文风气又逐渐兴盛起来。受时代影响诗风有所变化,趋向中晚唐咏史诗和写实风格,但精髓秉承延续了恬淡逸致、理熟浅出的宗法。说起“渠亭吟社”,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被百姓誉为“一门三进士”的张氏三兄弟。前文已说过,他们三人“迭主社盟”,地位不可谓不重要。张介孚(1862—1933)字子中,号伯瑶。尤服膺石桐,故一雅号“希桐”。光绪癸巳举人,甲辰科进士。著《希桐诗稿》二卷,《诗余》一卷。其代表诗作五言十六句长诗《流民叹》曰:“北风大路昏,旷野号饥乌。衢巷少人迹,犬吠惊村闾。……亲爱长已亦,一身将何如?语罢仰视天,风雪满前途。”读后顿感凄楚,流民的苦难和无奈湮没在莽莽风雪路上。从中可以窥见作者的一颗同情怜悯之心。另外,他的七绝田园诗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如“陌生柔桑枝乱生,林间布谷不停声。清明过了秋千歇,姑饲春蚕嫂饷耕。”一幅姑嫂劳作的动人画面展现在我们面前,音律协和,韵味十足。张介禄(1867-1937)字受百,号仲琪。光绪辛卯举人,甲午恩科(1894)进士。他以诗文著称,文风劲飒,笔力苍古,尤善传铭志序,曾在“渠亭吟社”成立时感赋曰:“十载杭州寄一官,栖栖魂梦未曾安。年来热念都消尽,卿向骚坛觅旧欢。”著有《静退斋诗文集》。他为官清廉,体恤民情,深知民间百姓疾苦,有首诗曰:“昨夜北方起,纷纷吹雪落。凌晨参衙去,云是正月朔。道府尽貂裘,牧令皆狐貉。红炉生炭火,深室垂帘幕,五更不知寒,谈笑杂庄谑。谁念杭州疾苦民,御寒无衣转沟壑。”这首怜民诗集中反映了清政府高官的奢靡腐化,然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只能在沟壑里抵御严寒,强烈的反差,使他更加同情老百姓,憎恨这种置民罔顾的黑暗社会。他为人正直公道,直言不讳,不喜欢阿谀奉承,以诗铭志:“从来龙性本难训,岂肯随人作喜嗔。博得上峰称傲吏,終留直道在斯民。”可见其民本思想和耿直性格。他宁可辞官,也不愿与权贵同流合污,诗曰:“一载做官闷似囚,今宵轮舶下杭州。此中乐趣君知否,鸟出樊笼鱼脱钩”。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地厌恶官场,对脱离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是多么的高兴畅快。张介禄洁身而退,携全家回到山东。“九一八”事变,国破山河碎,已是七十岁的老人,对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非常生气,愤然写道:“将军一旦失江山,十万雄师退入关。坐使虎狼夸捷足,空闻父老泣衰颜。甘心让敌终何补,仰面乞怜亦太孱。赖有付波能报国,愿将马革裹尸还”。从这首激愤的诗中,我们可以窥见老人,忧国忧民,誓死不做亡国奴的一腔爱国热血和胆气。张介礼(1876—1966)字公制,以字行、镈民,号叔图,别号奇觚老人,光绪辛丑举人。他嗜诗好词,擅书精篆,尤以章草著称,为近代著名的社会活动家、诗人、书法篆刻艺术家。民国时期,任山东省咨议局议员,民国第一届山东省议会议长等职。解放后任省政府委员、青岛市人民政府副市长。曾创办《大东日报》,著有《今老学庵笔记》《张公制回忆录》及《军阀时期济南记事诗》《济南杂诗》《镈民诗存》《奇觚诗选》《盆景诗》等诗集。张公制是“渠亭吟社”集大成者,无论是成诗数量,还是创作成就都是最高的,是这一时期安丘及张氏家族诗坛的领军人物。自1912年至七七事变共写诗200余首,大都收入《镈民诗存》。1945年又将1937年至1945年的诗作汇编为《奇觚集》。他在凡例中自述:事变后家藏明拓嘉靖杨政刻本急就帖尚存故箧,日惟闭户临帖,间从事吟咏以自遣,因取急就帖首句“急就奇觚与众异”以名抗战后所为诗曰《奇觚集》。20世纪60年代初期,选取旧作及解放后吟成的若干首汇集成《奇觚诗选》。赵东甫在跋文中有段与王献堂的对话,王先生对他说:“镈民(公制)先生诗有人民性,亦足长留天地间。其家法渊源,他序已祥不必再述……”。这段话虽寥寥数语,但其一句“人民性”,一语中的给予了高度评价。民国初期,他的诗在这方面体现的尤为淋漓尽致。如《镈民诗存》卷二中有一首感怀诗曰:“坦坦上山路,郁郁到天林。万室枕其下,大厦如云屯。问谁经始之,众工积苦辛。想当施工时,斧镘役万人。造者不得居,居者乃非勤。便便大腹贾,巍然气象新。众工行过门,欲去还逡巡。裹足不敢入,畏防富人嗔。大工何察察,小工何恂恂。大工剥小工,少得有余飨。富人累千万,每食具八珍。哀哉赤帜下,颠覆若相寻。古圣有明训,所患在不均。”其实张公制的诗性,与其家学渊源是有很大关系的,这也体现在他们兄弟仨的诗上。他们嫉恶如仇,对朝廷的腐败、社会生活中的黑暗现象都给予揭露和批评。他们体恤百姓疾苦,同情人民,甚至情愿为解救人民的苦难做出牺牲。所以他们诗歌创作,始终贯穿着忧国忧民这条主线,以最普通的老百姓为主角。他们的诗具有丰富的社会内容、强烈的时代色彩和鲜明的政治倾向,真实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生活和历史时代政治时事。张氏家族文化艺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相交相融,不断向前发展。从张贞的开基,到张在辛三兄弟的拓基,再到张公制三兄弟筑基,经过十几代族人的共同努力,创造出了璀璨的优秀家族文化。(作者:张志成)
发布时间:2021-12-02上周,去琉璃厂淘书。这周六,决定去地坛。北京有四个坛(一说五个),地坛、天坛、日坛、月坛和社稷坛。为何先去地坛?一来,地是万物之源,更重要的是因一位人,一位精神强者,一位刚刚陨落的文坛巨星。正是这位中国轮椅上的“保尔”,以其不屈服命运的精神,激励了几乎一代人。他就是曾经的北京市作协副主席史铁生。地坛里五镇山之神位知道地坛,是九十年代,缘于这儿供奉着作为五镇山之首的东镇沂山之神位,这曾是故乡引以为自豪的。真正了解地坛,却是因为史铁生的名作《我与地坛》。那是撼人心魄的著作。每读一遍,都会让你满含泪水。来京城,买的第一本书是他的《病隙碎笔》。这位主业是生病,业余搞写作的作家以其极富哲理的作品,感召着无数人的心灵。地坛公园里一片熙攘声“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宁静”,“一进园子,心便安稳”,史铁生笔下的“园子”,是一处静谧的所在。出了地铁口,进入地坛北门,银杏掩映的公园路上,熙来攘往,完全是一派集市的喧哗。这儿,有露天的文艺团体演出,有小规模的歌唱比赛,有踢毽子、摔跤、打太极、打桥牌的娱乐,更有大规模的北京(地坛)服装展销会热闹登场。从鞋帽、服装,到吃喝玩乐,无所不有。这地坛公园俨然成了农村的一个年关大集市。青年史铁生在地坛公园门口我在想,是《我与地坛》这蜚声海内外的名篇,迅速提升了地坛的知名度。这儿,总会辟出一隅来增添有关对史铁生的纪念元素吧?哪怕是一个雕像,或者一本石雕书。我是太理想化了。这儿是辟有养生知识专区,到处是碑牌,展示的都是如何保健。几乎没有关于史铁生的一点痕迹。我连问了几位休息的老人,除了一位知道那是残疾坐轮椅的某某,其他人不知史铁生为何人。又问几位年轻人,他们知道中学课本里有篇《我与地坛》,却不知与地坛的干系。地坛神庙外,儿童在逗鸽子我很纠结,因我对世事的不公,还是出于我的幼稚呢?赶紧逃开喧闹市声,找寻幽静去反思。地坛东南方,那有松群。相对僻静的林间小径,只有健身活动的身影。绕到园南门,重买门票进入地坛文物陈列室(地神庙),参拜了五岳、五镇、四海、四渎,初步了解帝王祭祀地神的礼仪;登上北面红墙围圈的方形祭坛,想象着史铁生当年坐轮椅,围坛转悠的情形。那时他想上去看看,尽管台阶不高,作为双腿瘫痪的他,终是奢望。修复后的地坛公园在地坛的西南角,那是片古松群落。古松参天,绿草茵茵,有三两小朋友在撒食物喂鸽子。远离闹市的这儿,除了幽静,还是幽静。我抚摸着龟裂的古松树干,仰望着高耸的树冠,烦躁的心绪逐渐安静下来。史铁生坐在轮椅上,曾抚摸过每一棵古树,碾压过每一片草地,他苦苦思考的,是生命、残疾、厄运、命运的轨迹,追问着,求索着。他将求索答案的痕迹留在了字里行间,解疑答惑,以顽强不屈的精神,抚慰了多少困惑失落乃至绝望的心灵。地坛西南角幽静的古松群帝王设坛,祭拜地神,图的是江山社稷的稳固。礼仪再繁琐,心再虔诚,仍然难阻挡江河日下,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生命终将逝去。唯能不变的是日月星辰,是江河山峦。斯人已逝,精神依在。看这古树、花草、石径,无语里,默默叨念着的,不还是那位轮椅人生的倔强汉子吗!(作者:王乐成)
发布时间:2021-12-02朋友回老家,带回来一些栗子,褐色的皮,油亮亮的,很有些秋深了的感觉。他说,都是自家树上的,老父亲每天上山收栗子,挑了一些,让带些回来分分。你知道吗,收栗子不是一桩轻快活,落在地上的还好,大多壳已经爆开了,剥出里面的果子就是,可是树上的,要用竹竿打,长时间仰着头,脖子酸疼,有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栗子落在身上,扎得难受。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他抬头看着窗外,天蓝蓝的,几朵云,不成什么形状,扯碎了的棉絮似的。不过,山里的栗子好吃,又甜又面,给你一些,也尝尝老家的味道。他的话里多了一些快乐。以后有时间,欢迎你去老家看看,老家没有什么好的风景,但有些东西,是别的地方没有的,还可以吃到栗子炖老母鸡,那是我总也忘不了的味道。这样的情景让人向往,我的口水已经在舌尖上打着旋儿,眼前开始氤氲出秋天山里的样子。那年秋天去沂山,我们几个顺着山路越走越深,渐渐地不见了其他同行的人。山里的秋色比外边要浓得多,大棵小棵的红叶树,随意地长在坡上,没过脚踝的枯草成了很好的底子,简单,朴素,又不失灵动。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总在启发着人的想象力,你能从各种家畜再想到各种野生动物。天蓝得如一汪湖水,看上去那么高,那么远。云薄薄的,淡淡的,偶尔会变化出不同的形状,待你想细细地分辨一下到底像什么,却又倏忽变得松松散散。当我们觉得似乎走到了路的尽头时,却在拐角处看到了几间石头房子,还有坐在房子前的老人。这样的邂逅,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然后问问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看到了墙边成堆的栗子。淡淡的阳光下,那种油亮的诱惑,很有一种穿透力。来之前,就有人特意介绍山里的栗子好吃,不要轻易错过。于是,问老人栗子卖吗。老人的头发都白了,有些清瘦,身板挺直,说话的声音不大,很憨厚。他说,卖什么卖啊,都是自己家的,不值什么钱,带些回去吃就是了。门前的空地不大,几个树墩子躺在一边,我们坐下,看老人拿了几个揉皱了的塑料袋儿装栗子。风从山的那边吹来,坡上的草便齐齐地弯了腰。几只受到惊吓的蚂蚱,迎着风飞了起来,划出了一条很漂亮的弧线。我们一人拿了一袋,沉甸甸的,心里多了一些富足感。老人对着我们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但脸上那份笑意,让我现在还能清晰地还原在眼前。我们放在树墩子上的钱,他应该能够看得到。又一年秋天,和朋友们去蒙山,一路沿着溪流走,在一个山坳里休息的时候,有人惊奇地看到了树下草丛里的栗子。抬头看,山坡上一棵一棵高大的栗子树,熟透了的栗子,从刺猬般的壳里蹦出来,洒落在枯叶里,还有些落到了溪水里。大家兴致一下子来了,顾不上累,弯着腰,在草堆里细细地搜索着,不一会儿,竟也捡了满满的一把。忍不住咬开一个,剥去壳,再剥去膜,就是淡黄的肉。吃在嘴里,是那种鲜鲜的甜和淡淡的香。山里的秋,更多的是收获。我喜欢吃栗子,煮的,糖炒的,或是做菜时加在里面的,那种甜甜的香,会在嘴里留很久。有时候,在街上看到卖糖炒栗子的,总会带些回家。看书累了,拿几粒,站在阳台上,一边剥,一边看着窗外,这样小小的果子,总会让我不经意地想起许多已经遥远了的往事。那年在辽宁的大街上,听到有人大声喊着:山东大栗子,又香又甜。忍不住走过去,那种熟悉的家乡味道,闻着就让人心里温暖。端午节时吃粽子,吃到了栗子馅儿的。金黄的栗肉,包在白白的米间,再加上绿绿的粽叶相配,惹眼,更惹味口。北方的粽子,多包红枣,也有包豆沙的,这些年,人口的流动,还有物流的便捷,一些新鲜的花样也开始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栗子、鲜肉、蛋黄、枣泥、八宝等,五花八门的,各有各的风味。栗子,在北方常见,只是这包了栗子的粽子,却是第一次吃到。中秋节,单位分了月饼,五仁、豆沙、椰蓉、莲蓉、枣泥,也有栗子的,这样的口味,让人迟迟不忍下嘴。月亮升起来了,如水的光透过窗子,照亮了心里不敢轻易唤醒的一缕乡情。朋友离家远,并不经常回去,何况这边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每动一次,大人孩子,大包小包的,也着实不容易,好在现在通讯方便,一块屏幕,缩短了那些宽宽窄窄的路。他说,每次开视频,很想去摸摸父亲满是老茧的手,很想拿一点母亲刚端上饭桌的东西吃,一个地瓜,一个玉米,或是一颗栗子……我懂,我也像他一样,一个跋涉在异乡的人,这里有追逐的诗和梦想,但最美的风景总是关联着那些平常的温暖,就如同一个小小的栗子,香甜了季节,也香甜了每一个琐碎而又普通的日子。(作者:孙树楠)
发布时间:2021-12-02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海棠》睡去之前,她一定会把一枝海棠探出窗外,宛如凝脂的手臂。用花的颜色过滤掉透明的雨丝,试探一下秋意的深浅。红烛高照,她没有解散的发髻,影印在宣纸般素白的墙上,如青黛的山影,如月宫里的树,婆娑朦胧。有风吹拂纱帐,就轻描淡写中涂抹了墙壁上的山水,就轻轻合上了花的眼睛,让一切悄然入睡。睡去之前,轻轻叠放的是海棠花红艳的夹袄,随手铺开的是海棠叶翠绿的被面,秋虫呢喃,萤火闪亮,所有的海棠睡去。西府海棠,木瓜海棠,贴梗海棠,垂丝海棠,玻璃海棠,秋海棠,那些细碎的粉白红润的呼吸,从容簇拥在一棵树上,鸟儿一般地安息,入眠。海棠,随身丫鬟一般柔弱的名字,走起路来都像猫一般绵软轻柔,说话的声音细声细气。明显带有江浙的口音,夹带着丝绸的柔软,评弹的委婉,还有瓷器的质地。生动起来,会有戏曲里的曼妙身段和水袖轻舞,安静下来,会是唐伯虎点秋香的背景图案,一步三笑,花枝颤颤。有人叫它相思草,断肠草,是前世饱含幽怨的一滴泪水,是来世望穿秋水的一滴鲜血,落地生根,长出满园草本木本的海棠,开放着泪一般清淡,血一样浓烈的花朵。我是不愿相信这些传说的,我宁肯她就是一株简简单单的植物,海棠单薄的身体,不应该担负那么多的沉重,满树花开时,她还只是个纯真的孩子,管不了小姐和公子的恩恩怨怨,也不知道人世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缠缠绵绵。其实,很多个夜晚,公子跳墙而来,翻窗而过的时候,她像个白天里贪玩的孩子,已经早早睡去了。也许梦中会有花开,花落,只有海棠自己知道。海棠站在树的高处,却看不透秋天背后的凄凉,有人遇见一棵海棠,就会看透自己的忧伤和绝望。这个人游走在沈园,看到了自己青年时送人的海棠,枝叶茂密,花朵累累,秋风里像是对着他眨眨眼,说着话。问看花人,人说,这是赵夫人的海棠,寄存在这里养着的。他知道的,赵夫人就是他的唐琬,心中呼喊千万次的名字,一盆花可以寄养,可以枝繁叶茂,一段情却不可以嫁接,即使割开了血口也插不活另一棵树枝,流血的伤口不能像树木一样结痂。曲桥回廊深处,远远走来的正是赵夫人和她的夫君,他的选择只能是回避,甚至不能像海棠一样在风中无意地眨眨眼,打一声招呼,问一问,你,还好吗?他坐在远处,隔着海棠,看别人饮酒游园,他的面前没有一杯黄藤酒,更没有一只红酥手,盈盈可握。他能做的只是把海棠揉碎,在心里蘸着红红白白的颜色,写一首钗头凤,一只不会飞的金属做的凤凰,斜插在海棠的鬓角。他的名字叫做陆游,一条在陆地上游泳的鱼,一个在情感中梦游,始终无法着陆的人。海棠,是要把棠开满浅浅的海吗,还是要把海围成一个小小的棠,千树万树的花,只取一朵,戴在自己跳动的胸膛。这一枚小小的纪念章,刻满了阳光,典故和芬芳,甚至能够储存你所经历的沧桑。海棠的花朵,拥有着细微的力量,可以用一种光芒改变一面墙,一角天空,一双眼睛的颜色。默默而不声张,像一簇小草在春天里推翻一块石头,海棠就悄然篡改了秋天。海棠的叶子,是温软的手掌,伸展开来是绿色的,因为承接了阳光和雨露,收拢起来是红色的,因为贴近了心脏和血脉,贴近了河流的源头。一只只丰腻温柔的朱砂掌,阻止了风的穿越,改变了水的去向。看看海棠的叶子,会知道,植物的血也是红的。红得既不澎湃,也不磅礴,就是沿着掌纹缓缓流动的小溪,温和,从容。从春天的起源,迂回曲折在一片叶子上流走,直到叶落花谢,直到地老天荒。多年以后,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把一枝海棠探入秋天,是比我们的肢体更敏感的探头。一树花比我们更早地意识到四季的轮回,花的语言告知我们,夜凉如水,珍重加衣。静夜里慢慢梳理自己,把芜杂的思维修剪得海棠树一般整洁有型,把燥热的心事安静如一朵海棠花的沉稳,把所有的语言悬挂在树梢,正面碧绿,背面赤红,让月光整夜整夜地去漂洗,清洁。第二天,我们把皮肤和面具穿戴整齐的时候,干净清爽,没有一丝的汗味和隔夜的酒气。行走在人间,花香满地,如影随形。低头嗅一嗅衣领,感觉到一个丫鬟,一个知己,叫做海棠,感觉到淘洗过后的身体像一首竖立的古诗,有海棠在字里行间,暗香浮动。如果回到过去,一定要在布衣或是青衫的兜里,折叠一块海棠花的手帕,用来应对猝不及防的眼泪,还有一秋不散的绵绵雨水。秋风过后,一场海棠花雨,埋葬了幽径,埋葬了往昔。找不到来时的路,就把自己深深掩埋在这雨中吧,至少还会如花一般幸福的呼吸,至少还有海棠的衣裙,海棠的音韵,装扮起来,足够去一场戏里扮作青衣。一枝带雨的海棠,轻轻敲打着木制的窗棂。探进扁扁身子,像一枚似曾相识的书签,画着一幅小巧的国画。偶尔翻看一本旧书,原来,民国的版图,就是一枚海棠叶子的模样,上方是外蒙的辽阔草原,下方是南海的万顷碧波。海棠有太多的秘密,一片叶子,就浓缩着一个祖国。(作者:张劲松)
发布时间:2021-12-02南屯村位于潍县胶济路二十里堡车站西边,东靠庄家,西依茂子庄,地处交通要道,是潍县很有影响的村庄之一。在民族革命时期,这里首先建立了山东省第一个农民协会--南屯农民协会。一九二五年,潍县最早的共产党员庄龙甲,就开始在这里进行革命活动,并发展了本村的田化宽、田智恪为共产党员。一九二五年三月,在庄龙甲的委托和帮助下,南屯村村民田欣农(又名田中),首先在潍县的南屯村成立第一个农民协会,田欣农任会长,发动了农民对地主的坚决斗争,对全省的农民运动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南屯农民协会是有广泛群众基础的组织。一开始参加农民协会的会员以贫农、雇农为主,后来中农也加入进来。那时南屯村有二百户人家,参加农会的就有一百户以上,会员约有一百五、六十人,占全村总户数的一半还多。当时,农民协会的组织机构是:村农会下面分组,每个组以居住远近划分,每组十人左右。农民协会的活动多数是以小组的形式进行,有时也召开全村会员大会。南屯的农民协会,自一九二五年春天成立到旧历七月份,活动还处于半公开阶段,以后随着斗争形势的发展,逐渐形成高潮。在帮助田欣农推动南屯农民协会建立和发展的同时,庄龙甲还积极发展党的组织。一九二六年八月,在庄龙甲、田化宽介绍下,南屯农民协会会长田欣农第一个加入了共产党,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南屯农民协会,在党组织的领导下,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革命活动:一是向农民群众广泛开展宣传活动,宣传革命道理。宣传的形式是开会、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农民协会利用会议向农民宣传张宗昌的腐败和当地土豪劣绅怎样压迫、剥削人民;宣传十月革命取得了成功,农民有饭吃,有地种,不受苦,不受罪,没有人压迫人、人剥削人。向农民群众指出,中国农民要过好日子,摆脱受压迫的地位,就要进行革命。这些革命的道理就像春雨一样滋润了农民的心田,启发了他们的阶级觉悟,增强了他们革命的信心。农民协会在党的帮助和支持下,还从毓华小学借了台油印机,深夜在庄龙甲家里印传单、标语。传单内容大致是揭露军阀张宗昌贪赃卖国、逼粮要款的罪恶,揭露封建军阀与土豪劣绅同流合污,欺压百姓的行为,号召农民起来反对苛捐杂税,抗粮抗租。农民协会还四处张贴标语,内容是:“打倒土豪劣绅”“铲除贪官污吏”“反对军阀逼捐要税”等等。会长田欣农和党员田化宽等经常带领会员趁敌人不注意,散发传单、张贴标语。有一次,会长田欣农带领会员到潍县城里去散发传单,胆大心细的田欣农竟然随着缴粮的人群混进衙门的库房里,趁差役不注意,把传单投到库房的屋地上。第二天清早,敌人扫地时发现了地上的传单,县城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城门紧闭,实行戒严,到处抓赤化分子。敌人的这一行动,在群众中扩大了农民协会的影响。二是农民协会在党的领导下参加了砸大柳树税局子的斗争。一九二八年四月二十日(阴历三月初一),是大柳树赶会的日子。每逢集会,县衙门的税局子都要派人到集会上收税,借机敲诈勒索。县委决定趁这机会,发动农协会员和广大群众进行一次抗捐抗税的斗争,对敌人的苛捐杂税进行一次有力的打击。县委组织了南屯、茂子庄、曹庄等村的党员为主力,参加人员有田欣农、田明福、成希荣、田化宽、蒋延信、王兆恭、王永庆、王全斌、王治经、郭家瑞等人。同时党组织也发动了部分农民协会会员参加。以王兆恭为总指挥,每人都带一件武器,如镰刀、斧头、手枪等。事前农民协会都进行了具体的分工,参加者分别负责监视、警戒、善后行动等工作。二十日拂晓前,大家分头到达大柳树,聚集在设在露天的税桌周围。十一点钟,王兆恭借喝水为名,把茶壶摔在地上,作为行动信号。主攻队员趁机砸碎了税桌,劈了税役。王兆恭站在高处向群众讲了砸税局子的意义,并带头高呼:“打倒贪官污吏!”“反对苛捐杂税!”等口号。然后大家趁混乱的时候离去。这次斗争,农民协会的蒋延信因在搏斗中负伤,队伍撤退时未发现他,不幸被敌人逮捕。敌人将他押解到潍县城内,进行威逼利诱,追问他砸税局子的组织者和领导者。蒋延信坚贞不屈,拒不承认自己是南屯人,更不承认他是参加者,只说自己是新马蒋家村人,名叫蒋介鼎,是来赶会的。敌人没有得到任何证据,只得让蒋延信同志具保释放。这次砸税局斗争影响面广,潍县、昌乐和安邱县的广大群众都知道共产党砸税局子,颂扬斧头队是为人民除害,反对军阀的好汉。三是农民协会积极组织参加抢麦斗争。一九二八年麦收时,县委决定组织一次“抗租抢麦”斗争,大力发动农民协会会员和广大群众与地主进行斗争。当时的行动口号是:“穷人要吃饭”“我们种地我们收”“抢收麦子度荒”。以马宣元为首,组织发动了庄家、南屯、茂子庄、樊家庄、曹庄等几个村的农协会员和群众,先到曹庄一带抢收了黄门庄地主的麦子,接着又到西南乡望留、黄土埠子,抢收了潍县城内大地主丁家的庄子地。地主组织了武装,追捕参加抢收的群众。这一举动不但没有吓住群众,而且更加激发了农民的斗志,继续坚持斗争。通过这次斗争,农民协会不仅在经济上得到了胜利,而且扩大了党的政治影响,提高了共产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随着南屯农民活动的开展,党的革命思想更加深入人心,农村党员和党组织逐渐在潍县乃至齐鲁大地上发展起来。会长田欣农,一九二六年八月入党。一九三二年被捕,一九三七年十月出狱,参加抗日队伍,后曾经担任八路军鲁东抗日游击队潍县八支队三区队三十中队指导员;八路军昌潍独立营总务股长等职务,解放后在济南铁路局工作,一九六八年五月病故。(作者:朱建霞)
发布时间:2021-12-02穿一件银灰色的风衣,我,站立村南的小桥上———这个秋天的早晨。桥下,是流水。一条名字叫白浪河的河流,自西向东,流去。流水潺湲,发出哗哗的清脆声响,有金石撞击的质感。顺河而下,看不到尽头,夹岸全是挺秀的白杨树。秋一深,白杨树的叶片,大多变黄,因此,遥遥望去,望不到尽头的白浪河,似乎,就变成了一条鎏金的河流。风骤起,自近及远,白杨树叶发出唰唰唰的声响;一些黄叶,纷然落下,飘飘扬扬,飘飘洒洒———天女,在白浪河散花。俯身看桥下,河水好清,河水好白;哗啦啦的清,亮闪闪的白。河水边上,生长着一些青荇,或许,就是《诗经》中所写的,“参差荇菜,左右流之”中的荇菜。秋渐深,天渐寒,荇菜就渐绿,应该说,是“更绿”。迎寒愈绿,是荇菜的生长特性。青荇的绿,点缀了河水的白,河水的亮;清清澈澈、白白亮亮的河水,则把碧绿的青荇,映衬得愈加翠碧。再加上夹岸挺秀的白杨树的黄,白浪河色彩丰富,色彩鲜明———白浪河,成了一条色彩艳艳的河流。桥下,有人来担水,是一女子。女子将水桶灌满,然后担肩挑起,目不斜视,径直向村庄走去。扁担悠悠,女子悠悠,把自己摇曳成一朵花。在这个早晨,看上去,很美,很美。桥上,有牧羊人,正驱羊而过。羊儿哞嘎嘎的叫声,在这个秋晨散溢着,感觉,极是缠绵,极是缠绵。我知道,牧羊人要去南山,他要到南山上去牧羊。我目送着牧羊人,目送着一群白云一样的羊儿,一直把我的目光,目送到南山上。南山,树木葱茏。树,多为刺槐树,当然,也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树木。秋深了的时候,刺槐树也失去了往日的葱翠,但不是变黄,而是黄中透白,一种渐渐枯去的白。不过,苍然一白,也好,可以让人充分地体会到季节的嬗变,物候的变化。大片的刺槐树间,夹杂着一些火炬树。一场一场的霜打过,火炬树愈变愈红,红艳艳,红彤彤,其色彩之红,不亚于枫树之红。远远望去,那夹杂的火炬树的红,像极了一片片的红色的云,或者叫霞,亦为不可。凝视之下,感觉那“云”在飘,那“霞”在飘,生发出一份杳渺的飘逸之美。有雁群,从头顶飞过,嘎嘎嘎的叫声,刺破了这个秋晨的宁静。举首望天,天蓝,蓝汪汪,蓝爽爽,蓝得清澈,蓝得透彻。雁飞蓝天,瓦蓝蓝的大背景下,那翩翩的雁群,灵动而缥缈,美得让人心醉。但觉,这秋晨真好,这秋色真美,这秋晨愈加的静。正如刘禹锡的那首诗所写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日胜春朝”,诚然不虚;没有鹤,有雁群也好。同样是诗意盎然,同样是诗情满怀。风,渐吹渐近,吹起我的风衣。可,周围的环境,依然静,依然是我一个人———独立桥头。忽然,就想起冯延巳《鹊踏枝》中的那两句词:“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虽不是春天,虽没有新月,但在这个秋日的早晨,我归故里,“独立小桥风满袖”,亦是觉得好,亦是觉得美,亦是有着一份淡淡的伤感。我在“独立”中,享受一份生活的宁静,生命的孤寂———人,有时候是需要一份孤寂的———在孤寂中,我把自己融于自然。于是,我就觉得:我,成为了一个“自然人”;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甚至于,我,就是“自然”本身了。(作者:路来森)
发布时间:2021-12-02出家门步行不远,就上了宽宽的木栈道,这里就是白浪河畔。二十多年前,偶然天成,把家的营地,扎根在白浪河水库不远的河畔。初识白浪河,是在春暖花开之日。堤岸上几株柳树,枝条婆娑。那时的白浪河,只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水也清澈。附近村民都在河里洗衣服,河水泛起洗衣粉的泡沫,我也经常来洗衣服。纯朴的村民,劳动了一天,晚上这里就变成了他们嬉戏的天堂,也成了他们的天然澡堂。男女老少不同区域,尽情戏水,洗去身上的灰尘,洗去一天的疲劳。多年的水流冲击,白浪河畔有天然的土沙层,在薄薄的土层下面,有天然的优质沙层。枯水期来临之时,附近村民,便开始采沙运沙,这的的确确,让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腰包鼓了起来。但过度地开采,破坏了白浪河畔的生态平衡,盛水期到来的时候,挖沙没有回填的深坑,便经常出现溺水事件。再后来,白浪河畔两侧,成了自发的养殖区。久而久之,养殖区里过剩的污水,便顺河流淌,大大地污染了白浪河天然的水质。让一条洁净的母亲河,在污渍中流淌,枯水期甚至断流。母亲河似乎在呜咽,白鹭摇摇头,飞走了。水鸭子,叹叹气,游走了。河里的水草,芦苇干枯了。两岸的污水,沽沽地流淌着,洗衣服的泡沫白白地,洗发露地气味散发着,时不时地传来溺水的事情。两岸的垃圾,像小山似的,挤压在白浪河的河床里,把一条宽宽的白浪河压榨到一条窄窄的小河,俨然一条臭水沟。母亲河在哭泣,白浪河在呜咽。终于有一天,白浪河的春天来了。政府加大力度,下大力气,决定保护母亲河,决定还母亲河一方洁净,给母亲河一方净土。弯弯曲曲的木头栈道,连接着一处又一处,规划后的景点,走到栈道的尽头,弯下腰去,用手鞠一捧水,送到嘴里,柔柔的,甜甜的,甘冽清澈,天然矿泉之美。记得有一年,大年初六,我步行去园中之塔,在暖暖的阳光里,路边灌木丛上,竟然有蝴蝶翩翩,让人惊异,让人欢呼。俗话说,有山有水才是景。在绿绿的,清清的,水的世界里,赫然涌出一座山头。在赭石的山体上,有大大小小的洞穴。进去一探究竟,大的洞穴,比较开阔,小的洞穴,仅仅能挤进一个人去。洞与洞连接,洞与洞套进。不时有水丝飘进,如发丝,如蝉翼。真乃曲径通幽。很难让人相信,这么一个浑然天成的幽静所在,原来的时候,竟然是附近一个村子的公墓。走着想着,眼前就是今天的白鹭洲。今天的白鹭洲,真成了鸟的天堂。叫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喳喳欧了,叫声婉转,悦耳动听。它们高兴地叫着,飞来跳去,仿佛在告诉我们这里已经是它们安逸的家,成了鸟的天堂。今天的白浪河畔,已经成了有名的湿地公园。慕名来访的人们络绎不绝。来吧,深深地喘一口气,天然氧吧里的负离子,也许会把你的高血压,糖尿病,治愈了。喝一口白浪河的水吧,那含量丰富的矿物质,也许正是你身体里所需要的。坐在摇摇荡荡的秋千之上,看汩汩流淌的白浪河水远去,我知道,这股清清的白浪河之水,通过那粗粗的水泥管道,流淌进了刚刚兴建的白浪河水厂,经过净化以后,进入千家万户,成为市民的生活用水,滋润着千家万户。漫步在白浪河畔,心情舒畅,呼吸的是湿地公园———天然氧吧的空气,喝着的是白浪河纯净的水,欣赏的是白浪河美丽的风景。白浪河畔,我的家。(作者:刘国霞)
发布时间:2021-12-02潍坊日报北海周末全新改版,新设《文化评谈》栏目。邀我开篇,却之不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来拉杂一点什么,噪噪切切一番,权作咚锵咚锵的开场锣鼓。是谁说过,世界上所有追问,归根到底都是文化的追问。所以,我们的报纸和报人,不仅是他们,更是关乎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文化、是“文化人”的追问者。记得几年前市“两会”期间,潍坊电视台《聚焦》栏目,邀请我去做关于文化类的访谈。于是,我便以毕生躬耕于高等学府、一个所谓有点文化的人的身份,去“高”谈“阔”论地“追问”了一番所谓文化。当然,与本人一起追问的自当不乏其人,其中,就有美国的文化人类学家洛威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东西比文化更难捉摸。我们不能分析它,因为它的成分无穷无尽;我们不能叙述它,因为它没有固定的形状;我们想用文字来定义它,这就像要把空气抓在手里,除了不在手里,它无处不在。也许,洛威尔的“追问”,是关于文化本源的追问。而我们的“追问”,则是在茂密的文化森林里,关于一树繁花的追问吧。记得我的乡党前辈———著名历史学家赵俪生先生在《篱槿堂自序》中写道,章太炎先生曾经喟叹,他从苏州动身去往北京,过了长江就感到荒凉,过了淮河就荒凉更甚,只有从济南向东望去,仿佛还有点文化人的踪影。此见是否偏颇暂且不论,只是就想,这章先生所说文化人踪影所在之处,大概就是我们脚下这块土地呢。而这块土地上,的确有能够流传于后世而让潍坊人引以自豪的诸多历史遗存和“文化名家”。刚刚过去的国庆长假,阔硕的市政府广场上,矗立起一道靓丽风景线,引来众多市民翘首观望并流连忘返。所谓小视角大“视”界,这是潍坊日报社同仁设立的“巨报展”。伫足放眼望去,偌大的空间里,但见一张张放大百倍的报纸,以匠心独运、美轮美奂的魁梧精致,向人们展示了一张别具一格、分外好看的“文化脸”。但见小孩儿奔跑,大人们欢笑;秋阳洒下明丽光辉,熙风轻拂行人脸庞;手挽手的恋人,走过一座又一座,低拱的景观桥。气氛,是如此宁静和祥和,活脱脱一幅现时版的潍上清明上河图。潍坊从来都是个“文化大市”,素有“渤海明珠”之称。渤海湾的浪潮,“咣叽咣叽”涌了成千上万甚至数亿年,给这里堆积起了厚重的历史。其厚重程度,自然不是一首诗就能囊括得了的:“三更灯火不曾收,玉脍金齑满市楼。云外清歌花外笛,潍州原是小苏州”。无疑,这是一块多情的土地。因为,优秀的文化滋养了它。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这里的为政者,不仅记住了青州为官的范仲淹、潍县为官的郑板桥等先人的情思情怀,更记住了党的“为人民服务”根本宗旨。于是,一条条暖心举措,一件件凡人善举,一个个鲜活故事,展现出在建设现代化品质城市中,涌现的开拓者、领跑者和奋斗者形象。譬如,全市各级党政机关办公场所停车场,在工作人员下班后即向百姓敞开,在全国开了先河;所有医疗场所停车位,每天的24小时和所有节假日里,无偿提供给百姓使用,在全国发了先声。还有那1029个孩子的妈妈杨守伟,是深明大义潍坊人的真实写照;那将出租车变身救护车司机师傅王树华,是生活在这里勤劳善良人们的一个缩影。以及小书院“大先生”的单美华,“潍坊红人”纪金霞等,一个个平凡身影,如道道“微光”集聚成璀璨光芒;以及“小蓝框”里免费停车,“大白棚”下遮阳避雨,公厕24小时开放,公交一元乘车等,一件件民生实事,让老百姓获得感持续递增。在迎来新中国成立72周年庆典的时候,在这千古之问“明月几时有”的发源地上,潍坊日报北海周末即以新面示人,精心打造一道新的文化长廊,自是如清风拂面一般。尤其是其中的文化版块和《文化评谈》专栏,当会以不同凡响的靓丽身姿,合着时代节拍,起舞在历史天空下。一如苏轼之密州明月,熠熠闪动着迷人清辉;在文化长河里,见证这座城市的明生暗长。(作者:牛钟顺)
发布时间:2021-12-02有人说,求学时,遇到名师教诲,那是一生的造化,是前世修来的福缘。我在昌潍师专中文系学习的两年,幸遇了一批德高望重的老师。他们或是研究鲁迅的学者,或是研究郑板桥、东方朔的专家,或是研究当代诗歌创作与理论的学术翘楚,或是研究比较文学的权威,正是这些潜心学术、躬耕讲台的辛勤园丁,以心血与汗水哺育出了一批批学子。胖胖的圆脸,眉头微蹙,近视镜下眨着双深邃的亮眼,每一个字符都发自胸腔,每一句话语都坦率真诚,每一个手势皆激情荡漾,这就是我们尊敬的刘方泽老师。他是当代文学教授,是出版有《新时期文艺论稿》(百花文艺出版社)和《中国新诗论稿》(香港新天出版社)等多部学术著作的知名文学评论家,还是“一个爱诗的人,一个有激情的人,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学生又被学生热爱的人”(胡艺珊教授评语)。刘方泽老师的诗评直率、坦诚,“毫无矫揉造作,既不盲目吹捧名家,也不任意鼓吹新秀,对评论对象力求做到客观、公正。”(山东大学耿建华《直率坦诚的诗评家》)。他是一位充满激情的学者。他参加了《中国当代文学史》《当代文学名著提要》等著作的编写,并担任副主编。他主讲当代文学的诗歌创作与欣赏,看似冰冷的诗行,经了刘老师的诵读,经了刘老师的板书,就重新有了温度,就复活跳跃起来,就成了青枝绿叶,就成了风雨雷电。那天,他给我们两个班级合堂主讲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讲到动情处,大段大段、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大堰河,在她的梦没有做醒的时候已死了。……大堰河,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你的儿子,我敬你爱你!朗诵至此,他猛然摘掉眼镜,伸展双臂,长啸一声:大堰河,我的母亲!老师热泪盈眶,仿佛张臂拥抱了自己的亲娘。原本鸦雀无声的合堂教室,轰然响起哗哗的掌声,引无数泪花飞溅。正是在刘老师的诗情与激情的感召下,我和张静同学联合创作了长篇抒情诗《园丁颂》。刘老师亲自修改并做朗诵指导,先找几位同学试诵,最后钦定我登台倾情朗诵,获得了全校艺术表演中的朗诵一等奖。来年,在全校举办普通话朗诵大赛时,刘老师点化我说,这次各系都在准备以歌颂老师为主题的朗诵诗,你可要抓住机会,力争出奇制胜。猛醒的我,选择了一篇以鞭挞四人帮为主题的寓言故事《癞蛤蟆与奶牛》为朗诵蓝本,反复试讲排练。比赛中,跟政史系一女生并列获得一等奖。“行,扬我班威!”刘老师连拍我肩膀,哈哈笑着,斑白的两鬓也兴奋呼应着。刘老师讲诗歌创作理论,他的诗作、小说和诗歌及影视评论,时常见诸《文学报》《作家报》《山东社会科学》《文学评论家》《大众日报》《东岳论丛》等报刊,让我们这班学生们钦佩至极。因班级壁报栏、学校广播站、校团委的油印小报《团的生活》时常刊登我的习作,刘老师钦点我担任了诗歌写作课代表。他教导我们说,文学首先是思想的艺术,诗尤其如此;诗言志,诗歌来源于生活,远离生活的作品是没有生命力的。刘老师的基本诗观,我一直奉为座右铭。中文系八零级先后成长起多位电视新闻人、报业精英、作家,以及多位校长、教授和高级教师等一大批教书育人的优秀代表,这无不得益于刘方泽老师等中文系诸教授的悉心教诲与培养。春风化雨润无声。刘方泽老师躬耕教坛,还甘做人梯,不忘发现和提携广大的诗歌创作者。正如《当代诗歌》主编阿红在为刘老师《中国新诗论稿》作的序言中所说“对青年诗人,(他)举起一双大手,向上挺举。于一方土地上生根、蓊郁一方、泽润一方。”当刘老师读到我老家临朐县农民诗人张中海发表在《诗刊》《星星》《山东文学》等文学报刊那富有浓郁乡情的诗歌作品时,让我利用假期去联系在农村任社办教师的张中海。开学时,我领张中海来到了师专刘老师的家。胡子拉碴、一双布鞋,挽着半条裤腿的张中海进门有些拘谨,刘老师上前握着张中海的手,连说,中海的诗歌好啊,活鲜鲜的泥土味儿!我要把你的作品推荐给系领导,择时给你举办诗歌创作研讨会。刘老师说到做到。1981年冬,由昌潍师专中文系倡导,临朐县文联主办的张中海诗歌研讨会在临朐举办。刘方泽、蔡万江二位教授亲临座谈会。刘方泽老师为张中海撰写的诗歌创作评论《为胼手砥足的八亿农民歌唱》,也在诗歌专业报刊发表。后来,供职于《大众日报》社的张中海,已是中国作协会员,并出版了《现代田园诗》《田园的忧郁》《混迹与自白》等多部诗集的当代知名诗人。刘老师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时时嘘寒问暖。他看我脸色发黄,身体瘦弱,询问我是否贫血,叮嘱我去医院检查,还说食堂里的饭菜单调,拉我去他家,让洪大姨给我做可口的饭菜。最难以忘怀的,是毕业前去安丘一中实习,刘老师跟实习同学一起挤在木板搭起的通铺上。白天,领着同学们去听示范课,晚上听每一个同学的试讲,并对教案、板书、音调,甚至授课时的表情,一一指导、教正。他为主讲《谁是最可爱的人》的同学,设计了启发式教学的五个排比式发问;他为试讲《桃花源记》的同学,设定以描绘桃花源一步一景、景景旖旎的情景导入模式;他为主讲《拿来主义》的同学设计了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逻辑模式……每节实习课,他都亲临听讲,还及时帮同学们提示讲课中的落漏,有时简直是在帮同学们化险为夷。近一个月,刘老师几乎没回潍坊的家。当《拿来主义》《荷花淀》等课程成为了模范示范课,当全班收获了优秀的实习成绩,安丘一中校长向师专领导请求留下几位实习同学工作时,刘老师的眼睛湿润了,他那沙哑的声带已累得发不出声音。《咏蜡烛》诗云:“身正影直独凛然,焚烧成灰也心甘;炙焰侵躯若等闲,留得萦光满人间。”刘方泽老师的人品、文品,正是蜡烛精神的写照。(作者:王乐成)
发布时间:2021-10-15同学相聚,说起了当年的那些事儿,三十多年的时光倏忽间又回到了眼前。秋日的午后,阳光淡淡的,洒在窗前的花草上,扶疏的影子,在地板上晕染出一幅浅墨的画。看看跟前的同伴,头上已然有些斑驳,岁月的痕迹,日渐清晰,大家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可是那些旧日的时光,却在一句接一句的回忆中,又续成了一段心底的温暖。三十年前,潍坊真的是座小城,纵贯市区的虞河,水流并不大,平时只有河底一股细细的水,胜利街跨过河,就到了头,河上有桥,叫虞虹桥,过了桥,就是我们的学校。河边的柳树长得粗大,一条小路蜿蜒在河边,平时少有人走,每到傍晚,总会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漫步在那里,或是靠在树上静静地读书。校门口,标牌上“昌潍师专”四个大字醒目,据说是由启功先生所题。进了大门,一个小小的园子别致,假山挺拔,池塘里,有芙蕖开着,花叶间,鱼儿游来游去。园子的后边,一座三层的楼房,红砖砌成,据说建校时就有了,是校园里最古老的建筑,朴素的外表,让人感到厚重而又亲切。还记得我们上课的“红楼”吧?我们的教室在一楼,二楼东西两头是大的合堂教室,每逢上公共课,我们系里的四个班级会一起上。怎么能忘呢,那里有我们最美的年华。学校已经搬迁了,校园变成了别的单位,一些房子拆了,不过“红楼”还在。“红楼”还在,心里一下子安然了好多。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吧。红楼的旁边,有几间平房,平房的山墙上砌了黑板,那是出墙报的地方。我们几个,负责了墙报的设计、书写。找材料,写,画。各色的粉笔,各种字体的字,内容丰富,形式新颖,再配上各种草儿、花儿,鲜活地在墙上招摇。高的墙角画不到,使劲一跳,画上一笔,再一跳,再画一笔,一边画,一边笑,那场景,快乐而风趣,经常有路过的认识和不认识的同学停下来观看。我笑,大家也笑。那时候,风也清,云也淡,无数个这样的日子,被我们装点得五彩缤纷。那时的我们有着太多的梦想,那时的梦想绚烂无比,那些绚烂的梦想就流淌在我们的笔端,写诗,写文,写对生活的憧憬,写对人生的思考。那时候,夜很长,我们会在熄灯之后再点起蜡烛,读书,写作,有人称为“烤句子”。有一句诗流传下来:“句子烤熟了,当作下酒的菜。”这“菜”的味道,现在想起来,还让人留恋。那些个烛火照亮的夜晚,如一张张黑白的底片,记录着我们年轻的身影,那些生涩的文字,是我们心里流淌着的思绪。时间走过了许多年,我们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午后,竟然回想起当初那些舌尖的味道。还记得我们的老师吗?这又怎么能忘,那些慈祥的面容宛然就在眼前。教古代文学的,是李秉伟老师。老师身材并不高大,常年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中山装,脸色平和,带着一点淡淡的微笑。老师上课,不用教案,每次来教室时,总是一把暖壶,一个杯子。他先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倒满水,端起来稀溜着喝一小口,也不放下,就两手抱着,眼睛扫视一遍教室,就开讲了,连上两节,不带休息。他讲《红楼梦》,讲《三国演义》,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原文。我们惊讶于他超强的记忆力,也佩服他精彩的点评和深刻的阐释,那些书中的人物和思想,给了我们无限的想象和启发。以后读汪曾祺写的《金岳霖先生》,眼前常常会出现老师的影子。屋子里氤氲着茶香,看看大家有些凝重的表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课堂里。教现代文学的,是陈炳熙老师。老师每天的衣服笔挺,纤尘不染。讲课时,底气十足,就算坐在大教室的最后一排,也一定能清晰地听到他讲的每一个字。陈老师还是个有名的作家,书法也有很深的造诣,我们会经常在《十月》《当代》、《收获》等刊物上读到他的作品。学校办展览,我们去拜访陈老师,很为他满屋子的书和满墙的字画震惊。许多年后,我们好像还坐在课桌前凝神听着老师讲的每一个字眼。还有刘献彪老师,刘芳泽老师,周建基老师,周忠堂老师,王凤莲老师……一个个响亮的名字,都是我们心头的温暖。时光悄悄地逝去,当年的校园,没有了曾经的容颜,有些人,已经难再相见,有些事,飘散在风里,但那些丰盈的日子,在我们的心里酿成了淳厚的酒,悠远而又绵长。平淡的生活,留给我们许许多多珍藏在心底的往事,许多年后,把过去的日子一一翻捡,记忆把曾经的过往串联起来,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并没有在我们的心里淡去半分。且在心里永记着那些浸透了梦想的日子,把每一分感动化成心里最美的诗篇,慢慢品味。(作者:孙树楠)
发布时间:2021-10-15午后四时许。攀援临朐县许家峪南山,探古围子城。许家峪深陷凹谷,周边有三大围子。魅力在南山,古围子更为玄妙。沿途碎石板路,枯枝与荆棘陪伴。路畔,沟下,簇拥着托举嫩芽的红香椿。微风,送来春芽独有的香气。偶有采春芽的大嫂、妹子闪过,裹严的头巾下,扑闪着神秘的眼神。因了鞋子的不太配合,远落在后头。七拐八转后,就形只影单。山垭口,一高高的巨人等我。立时抛掉落寞,奋力前赶。待近,乃一挺拔古松,树牌显示,松龄二百余,此牌由县政府、公安联合监制,树下砌了围栏。“差点被歹人偷走,您看树身那锯口,还呲着牙。”冷不丁一声,唬我一跳。寻望,一牧羊长者,立在岩下打招呼。“这树,缺土少水的,几百年才长这样,俺常蹲在树下看羊。糟蹋了,就可惜了。”联想到某景区,时有绳索悬于崖壁偷砍崖柏者,逼得管理者安装监控器,偷盗者割掉电缆,照窃不误,于是派人死盯死守。做檩条?雕刻?贪欲,让施暴者无视生命的珍贵与生长的艰难。都说佛脚上有眼,岂不知,上苍亦有眼,国法亦无处不在。古松,孤树,二百岁“老者”,枝枝叶叶写满了岁月故事。是旅人的指引,是落寞者的灯塔,又是我不再追赶前景的依托。我抱了抱“老者”(请原谅,见了古树,就情不自禁),就靠在树身,斜阳晚风里,听老者的絮叨好了。友们,抛下古围子,奔着树丛的羊肚菌而去。羊肚菌,像长虫蘑菇,看了瘆头皮,这是儿时嫲嫲给的印象。我不要羊肚菌。我要拽着荆条,攀上岭顶,去古围子里一探究竟。友们唬我,有青蛇、白蛇候我。好,我嫲嫲说过,那都是仙家,是镇宅之神。西北有豁口,能爬进高高的围子墙。豁口不规整,显然是塌毁的。围子里,面积显然比足球场大许多。中间是硕大的块块石板,有石板上刻有说不清的符号,难道是火星文?这需要专家的考证。还有塌掉的石墙基,显然,围子里曾筑有石房,供躲避战乱、匪祸的村民们居住,只是判断不出哪是正房和偏房。除这豁口,围子墙正南,尚有一方正垛口。仔细端详,左右立石各有圆孔,颇光滑,显然,这是插挡门横杆,或安寨门的门扇管芯处。迹象表明口,此处便是古围子的正南门。从此拾级而下,进入蓊郁的古松群。透过古松缝隙,能瞧见山脚下偏远处青砖红瓦的村舍,且有鸡鸣犬吠相闻。自围子南门下观望,东、西向,围子墙都垒在绝壁之上,高处三米绰绰,且保存相当完整。北墙外,墙下悬崖,古松倒挂,没下脚处。扒着石墙,翼翼东去,墙下亦是悬崖十数丈,头皮发紧,不敢下视。颇想返回南门,心有不甘。石墙根处,小碗口酸枣树,贴墙而立,又有茶碗口粗荆棵,贴紧石墙而生。少土缺水处,碗口粗的酸枣树,树龄显然不浅。幸亏险峻,否则也难逃被伐厄运。我两腿酸软,好歹磨蹭到了东端,坐一石上喘歇。心想,此围子三面绝壁,北面墙厚高大,墙上设有观察和射击孔。南面正门墙矮,却斜坡陡峭,倘若备有滚石,攻击者难以登顶。此围墙设计精巧,易守难攻,真天工巧夺。回望夕照下的围子墙,高大巍峨,恰如一钢铁屏障,古时佑护了良善的村民。其善大焉,其功卓显,真该立碑刻石以记之。然,遍寻围子内,不见碑碣。忽然明白,谦卑默默,不彰不显,不正是这古围子之精神,可佩可叹!峦吞绯日,岚云缭绕,鸟群归林。急急出围子,循原路回返山下。时有顽石硌脚。甩鞭声隐隐传来,却不见牧羊人和羊群的影子。再过古松,摩挲“老者”,糙皮依然扎手。轻轻一躬,谢谢无言陪伴。鸟雀渐息,山脚沉寂。采羊肚菌的友们,尚陷在收获的欢愉;采春芽的村姑,飘然远去,抛下缕缕怅然。山径何时挤进一辆红色凌志,县域内崮山究竟筑有多少古围子,古围子里的抗匪故事何时能渐次走进书卷,似乎都已云淡风轻……(作者:王乐成)
发布时间:2021-10-15我应该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孩子,在别人都在讴歌太阳的时代,我独独对太阳没有多少好感,就算是旭日东升想来比较美的这样一个意境,我注意到也不过是清晨小草叶尖上的露珠。倒是对月亮情有独钟,每每引起我许多遐思。可能我的性格过于阴柔,而月亮正好符合我心目中对美的定位,正如南朝周祗《月赋》中所形容的那样:“气融洁而照远,质明润而贞虚,弱不废照,清不激污。”曹操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名句创造了寓情于景的含蓄意境,曹丕的“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曹植的“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亦不让其父,试问世间什么物会让父子三人心仪若此。《全唐诗》中几乎每个著名的诗人都有描写月色的佳句,风格多样,各有千秋。孟浩然之恬静自然,王维之清新飘逸,李白之雄奇豪放,杜甫之沉郁顿挫,白居易之通俗平易,李贺之奇峭瑰丽,杜牧之哀伤清逸,李商隐之凄恻浓艳,韦庄之疏淡清远等风格,都在咏月诗中得以充分表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月亮的高远、润洁、柔和、清幽和纯净,使得写月诗的意境变得优美起来,其最高成就非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莫属,在这篇“以孤篇压全唐”的诗文中,月犹如一条纽带,贯穿上下,触处生神。在月的照耀下,江水、沙滩、天空、原野、枫树、花林、飞霜、白云、扁舟、高楼、镜台、砧石、长飞的鸿雁、潜跃的鱼龙、不眠的思妇以及漂泊的游子,组成了完整的诗歌形象,构成一幅充满人生哲理与生活情趣的画卷。这幅画卷在色调上是以淡寓浓,虽用水墨勾勒点染,但从黑白相辅、虚实相生中显出绚烂多彩的艺术效果,宛如一幅淡雅的中国水墨画,体现出春江花月夜清幽的意境之美。中华民族是典型的农耕民族,对土地的依赖衍生出对土地深厚的依恋,强烈的重土意识和回归意识,已深入每个中国人的心灵,明月在形体色彩上给人以完整、圆满、皎洁、纯粹的完美感觉,便成了人们离乡别国渴望回归渴望团圆的精神家园,寄托了人们对故乡和亲人的怀念,成为诗人乡愁最无言的见证。客居他乡,故乡远在千里之外,纵是“望尽天涯路”,依然是“悲故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王粲《登楼赋》),月亮便责无旁贷地承担了连接游子与故乡的使命。 在中国士大夫的人生历程中,羁旅与迁谪的体验是相当普遍的。当一个士子还没有功成名就时,他不得不告别心爱的父母或妻子,踏上漫漫求宦之路。当一个士子沉沦下僚的时候,又不得不转徙各地,象蓬草一样听凭命运的拨弄。穿越时空的隧道,透过诗词的铅幕,我们可以看到他们风尘仆仆的身影,感受到他们疲惫沉重的心灵。“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张继《枫桥夜泊》),一轮西沉的秋月映衬出诗人羁旅漂泊的困顿、孤凄与愁苦。月亮的阴晴圆缺又恰恰暗合了羁旅迁谪生活的磨难与痛苦,自然地月亮便承载了诗人们抒写羁旅愁怀和迁谪之思的丰富内涵。 关于月亮最美的传说源于《淮南子·览冥训》中这样一段记载:“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经过历代诗人的反复吟咏,这一神话原形逐渐成为失意的情感象征:人们在现实社会中怀才不遇,仕途潦倒、孤独无依、屡遭苦难之时,也常常把这种情感寄托于月。杜甫的《月》诗中有“斟酌姮娥寡,天寒奈九秋”的诗句。李商隐也写道:“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作者借嫦娥曾偷食仙药飞升月宫的传说,来比喻和象征自己也曾想“蟾宫折桂”,后因不幸被牵入牛李党争,不但无法施展政治抱负,而且落魄终身,清冷与后悔之情,溢于言外。不过对“嫦娥奔月”这样一个美丽的意向,给我的感觉总是挺温暖的,儿时虽然家境艰难,但对美的最初启蒙就是母亲关于“嫦娥奔月”的诠释,她老人家认为洁白无瑕的那样悬在苦难的人间上空的月亮,的确是一块宝地或者净土,是仙人居住的天堂,不仅有嫦娥还有吴刚,还有小白兔。有一段时间,我就经常仔细地辨别着上面的桂树,不过有时真的能够看到模糊的树影呢!月亮的美是纯净的美,她把许多浮躁粗砺的情感给净化了,在诗人的笔下,她几乎成了爱的见证。“涉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是爱的甜蜜记录;“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希冀与向往的交织;“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寓意深长,耐人寻味。而“愿随明月入君杯”,则是对理想爱情的告白。“花前月下”“花好月圆”更是人间美事的代称。月亮圆缺的模样,清冷的色彩,那孤悬中天的寂寞形象,经世世代代的文化积淀,使月亮成为离人情感的呼应和爱情纯洁圆满专一的象征。明月千里寄相思,这一象征意义的渊源十分久远。傅绍良在《论李白诗中的月亮意象与哲人风范》一文中这样说过:“在情感寄托阶段,月亮已由独立的客观景物内化为人类情感的组成部分,创作主体以象征、移情等手法,将自我感情倾注到月亮意象上,主客体通过某种特定的感情活动和谐地融合在一起。”的确,纵观古代与月相关的诗,借月抒情的作品不胜枚举,尤以爱情诗数量居多,成就也最高。像《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纬。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南宋吕本中的《采桑子》:“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比比皆是。L·克兰默在《灯宴》的序言中谈到了月亮这个在中国诗坛上无所不在的象征:“月亮悬挂在中国旧诗坛的上空……(她)是人间戏剧美丽而苍白的观众,而她所知道的一切隐秘、激情和欢乐,迅速地崩溃或是慢慢地腐烂……她把远隔千山万水的情侣思念联结起来。”在所有的关于月亮的美文中,我们的祖先以月亮喻美人,确是神来之笔。马瑞辰说:“古者喻人颜色之美,多取譬于日月。”(《毛诗传笺通释》)这对以后的作家和民歌创作都有很大影响。如宋玉《神女赋》写美女:“其始来也,耀乎白日初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光”,韦庄有“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的名句。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诗经·陈风·月出》这首诗,它对我国以月喻美人、以月来表达相思之情的诗歌传统具有开创意义。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大绍兮,劳心惨兮! 诗中的“皎”“皓”“照”都是形容月光皎洁明亮,而“僚”“懰”“燎”均是形容女性的美貌,也许皎洁的月光使人首先联想到的是美人的白皙明艳,并且高悬的明月暗示了美人的可望而不可即。朱熹在《诗集传第七·陈风之十二》中评此诗曰:“此亦男女相悦而思念之辞,言月出则皎然矣,佼人则僚然矣,安得见之而舒窈纠之情乎?是以为之劳心而悄然也。” 月亮孤悬天际,它唤起了人们苍茫浩渺的宇宙意识和历史意识,让人们产生一种寻求生命真谛的哲思。在这种心态中,明月常作为永恒的象征。诗人站在月光下便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思古幽情,月亮此时也成了阅尽沧桑的见证。如李白的《把酒问月》:“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月缺了还有圆的时候,月落了还能再升起,而时间和生命呢?其实在历史舞台上每个人都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相对于广袤无穷的宇宙和亘远永恒的月亮,诗人们越发感受到个体生命的渺小有限,人生无常,功业难成,历史兴亡……在这看似消极无奈的叹息中,亦传达出诗人们参透生命的大智慧。很遗憾,我倒是不记得自己有过月下漫步的浪漫,那段青葱岁月,多与农活与饥饿连在一起,皎洁的月下会在田野里与父母一起切瓜干,若有心仪的女子,多是做着同样的工作,最多可在淡月下瞥见她那模糊的轮廓,有时因风送来只言片语,犹如天籁,让少年的心有了一点怀想而已。后来进了城,月色被霓虹灯替代,最奢侈的举动也不过是向诸如朱自清《荷塘月色》等美文中寻找并体验一下了。 城市的人们忽视这个贞静的邻居已经太久,成熟的人们都把自己历练到“心有激雷而面如沉湖”的境界,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们感动了。经过了太多的情感过滤,月亮已经褪隐到时光深处,若不是偶有一两个相关的字眼跳出来,许多人已经忘记了世间还有这样一件物什呢。我在题目中加一个“怀”字,不是怀念的怀,对月亮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怀念的,住城市日久,不见月亮已经多年,早已经习惯了。题目中这个怀字,是屈原怀沙的怀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举世皆浊我独清,剩下的只有怀石自沉汨罗一条道可走。像所有的中国水系一样,要么断流,要么干涸,估计汨罗江也差不多,而且怀了月也沉不下去,那怀月还有什么用啊,想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说明自己已经老了,所以想抓住年轻时的一点美好而已!(作者:李万瑞)
发布时间:2021-09-17Powered 潍坊学院新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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