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

都说往事如烟，会随风飘散。三十多年前的那场高考，一幕幕、一景景，都像用刀子镌刻在脑海间。说不出是沉重，是快乐，还是绵长。水利“扭纽”第一场，考的是语文。因为头天晚上没睡好，脑袋直发蒙。睡不好，是因为自己的思想压力大。我是放弃了当时让人羡慕的工作来复习高考，按照供销社原领导的话说：“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去走钢丝，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倘若高考落榜，就会丢了工作，丢了饭碗。头一晚，学校安排我跟应届毕业的二弟一床睡。午夜过后，二弟早已酣然入眠，我却辗转反侧，整夜都是迷迷糊糊的。早晨起床，父亲领着在一中任校医的马叔叔来了，听了我的情况，赶忙去拿了两片脑立清给我。头场考完。场外的父亲问得焦急，我却回忆不起具体的考题。良久，才想起头道考题，是组词填空。记得有个题是填写水利枢纽的“枢”，这不是个陌生词汇。再说，我所在七贤中学的语文备考，非常注重开阔考生的阅读面，甚至让学生抄写背诵字典，以扩大学生掌握的词汇量。但从我写在手心的字来看，分明填写成了“水利扭纽”，而不是“枢纽”。父亲问起作文，只记得作文题目是读达·芬奇的《画蛋》，写一篇读后感，这样的题目在我属于小菜一碟了，当时的主体立意没问题，可在阐述上就有些芜杂了。父亲说，都是没睡好的缘故，没啥，好好准备下一场吧。当时心想，完蛋了，我的强项语文考砸了，下一场是我的短板———数学，能考好吗？恼人的“灯泡”首次参加高考，也是在一中的考场。一中的教室很大，敞亮舒适。可我的运气不佳，被排在了首排桌的外侧。最可气的是坐根长条凳，这可给自己招惹了麻烦。监考老师全场转一圈，不去讲台上坐着，偏来我的长凳子上蹭。我是一美貌女生，你挨着我还说得过去，蹭花沾香嘛。我一个丑爷们有啥好挨的？这老师一坐，就烂屁股，坐了十分钟还不走。把我紧张得啊……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次进考场前，我心里就暗暗祈祷，千万别再安排我在前一排。这又不是按高矮个子排队，自己保证长得绝对高过武大郎，总不会被排在第一排的。进考场一看，顿时窃喜———在北侧后面倒数第二张桌。呜啦！谁想，主监是一位明亮的“灯泡”老师。你亮就亮吧，你那是聪明绝顶。可这老师的嘴功着实厉害。还没发卷子呢，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请考生们注意，我可是主监多年的，你一旦有作弊的蛛丝马迹，我就立马拽出你门外，我这眼睛，可是侦察兵出身……”“答题、答题，你不要左顾右盼的，不会就出去，没人能救你……”你想，那时候考试是7月初，在大伏天，屋里风扇停摆，闷热难当。再遇到这像被掐了腚的知了般叫个不停的“灯泡”给照着，心里那个烦乱啊，简直就要人命。好歹快到点了。除了会做的四则混合运算、列方程解应用题，其他题目都干瞪眼。“灯泡”又一次晃到我眼前来，长时间照着我。“你怎么还不快答题？看你的字写得不错，考试肯定有希望，好好想想，快答吧，要到点了……”语重心长间，“灯泡”送我了些清爽。开始交卷了。后排的考生踢我的凳子，小声央求我把卷子抬高点。我都需要菩萨保佑救命了，还有更可怜的人央求我帮忙。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踢我三次后，看“灯泡”在前面没注意，立刻把数学卷子抬高了。后面伸长了“鸭脖”，满脸贪婪。待一起交卷子，我看到，这位仁兄竟在两道列方程解应用题上，写了个“答：等于多少”。妈呀，这样的题目，每列出一步式子就会得一步的分，你只写上答案能得分吗？原来，还有比我更菜鸟的，真没想到！裤管蹿出地图来三十多年前的高考，作弊的事儿极罕见。那时候不是觉悟高，是担心作弊被除名，丢人现眼。第二天考地理。我们拥有山东师大地理系毕业的棒老师辅导，自然答卷顺利。从考场出来，跟同学对答案。试卷中填充地图那道题上有一南亚地名，我拿不准。同考的一位仁兄不无骄傲地说，他全填对了，有地图为证。你考场里还拿着地图？引来一片惊讶声。仁兄慌乱间，一册地图竟从其裤管里蹿了出来，引发一片哈哈大笑。怪不得，我们穿着短袖衫还热得很，这位仁兄却始终穿着厚厚的中山装。都说女生将答案隐藏在裙子里，绑在大腿上，莫非这位仁兄的衣服里有猫儿腻？同学们狐疑的目光，让这仁兄很是尴尬难堪。（作者：王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