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沿着悠长的小巷慢慢走向深处，终于连忠诚的小狗都懒得叫了，夜色沉静，仿佛一个柔软而多情的梦笼罩着大地。

不知何时，潇潇的秋雨悄悄而来，窸窸窣窣，怕惊扰那些破茧成蝶的美梦似的。窗前的梧桐已少了油绿旺盛的生机，落满雨珠的叶子像蜡黄而憔悴的脸，早已失却了丰润，不时旋转着飘零而下，如一首首凄婉的歌。小院湿漉漉的石阶上，已盖满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桐叶，斜斜的雨打在上面，唰啦唰啦地响，如遥远而又迫近的曲子，让人的心变得柔软而酸楚。

有风卷过石阶，枯叶向上旋起，又跌跌撞撞地奔向屋角。小屋里烛光穿过木格窗棂，洒在湿漉漉的石阶上，泛着暗黄的光。石阶已经很老了，曾经有无数的脚板或沉重或轻盈地在它身上留下烙印，它早已失去了当年的棱角，表面光滑如镜了。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便是这座浸润在秋雨中的小屋了。小屋的灯依然亮着，一支烛在沉沉夜色里闪耀着温暖的光焰。一名年轻俏丽的女子正端坐窗前，桌上是一本线装的古卷，已读了大半，正静静地等待着主人再次沉浸其中。女子左手托腮，右手不时拨弄着烛心发呆，注视着不停舞动着的烛焰。女子目光悠远，仿佛正与心中的他嬉笑奔跑在桃花盛开的阡陌，到处蝶飞蜂绕，花香袅袅。她的脸慢慢洇出一朵红云，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来。那张脸庞向她走过来，紧紧地盯着她看，眼眸中全是奔涌的关爱和思念的痛。她轻轻地伸出手想抚摸那张久违的脸庞，突然，“哎呀”叫了一声，她的脸立刻腾地红透了，她把灼痛的手指放在嘴上吹着，思绪从遥远处踅回来，散成一地珍珠，她摇着头自嘲地笑了……

窗外的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和她一样怀了很多心事似的。枯叶和石阶仍在雨中做着不知疲倦的游戏，枯叶一会儿覆满石阶，一会儿又被风卷起，石阶稳稳地坐在那里，不时露出湿漉漉的泛着光泽的脸。

雨还在下，小屋里的烛光一闪一闪，女子的影子渐渐淡去，天空慢慢泛白了……

（作者：陈元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