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静谧的夏夜。
月色温柔,星子闪烁着细碎的光。
林小姐安静地伏在沙发软枕上,年轻苍白的面孔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囡囡,还是听你爸爸的话,他不会害你。徐家那孩子我和你父亲都见过,品貌端正,比你在外面认识的小赤佬好得多。”林太太温柔地摩挲着女儿瘦弱的脊背。
林小姐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林太太又安慰了好几句,见她没有反应也有些灰心,拿着丝绸帕子擦拭下眼角,又带点怨怼地嗔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的倔脾气!好话歹话说尽,你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外面的小赤佬就那么好,让你连爸爸的话都不肯听?”
林先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雪茄,脸色阴沉,闻言狠狠地将烟按灭。
林小姐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妈妈,可他是个瘸子呀!”
林先生更加生气,胸口起伏不定:“你在学校里读的书都白学了。你们的先生就叫你以貌取人?徐家那孩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见识广,有学问,而且家底也殷实,你同他交往,是不吃亏的。”
林太太连忙起身,迭声喊着楼下已经入睡的佣人:“黄妈,黄妈,把老爷的药拿来。”
女人的声音又细又尖,刺得人耳膜发痛。
那中年女人匆匆披上衫子,拢着头发上楼来:“老爷的药前些天吃完了,还没去医院拿。上次马医生过来的时候问太太,太太不是说过些日子再说。”
林太太捏着帕子骂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不知道给老爷端杯水?喊一声这么慢才过来,你这惫怠的懒货。”
黄妈诺诺应声,下楼去倒水。
林太太意犹未尽:“我就说这些人呀,怎么教规矩也体面不起来,瞧瞧她那邋遢的样子,哪有徐家的帮佣看着顺眼,明日我一定要向徐太太讨教她的法子。”
林先生有些累,便独自蹒跚着回了房间。林太太连忙殷勤地过去扶他,临了还不忘回头叮嘱女儿:“你早些睡,不然明天起来眼睛肿了可不好看,徐家那孩子明天一早就过来。”
林小姐恍若未闻,只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出神。
翌日清早。
林小姐穿了条湖水蓝的裙子下楼来,那裙子收腰极为妥帖,衬得她身姿婀娜,乌黑的鬈发披在脑后。
黄妈正在摆早餐。那宋记的麻团和虾饺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林家的餐桌上,平日里只有白粥和包子。
林先生正在读今天的报纸,脸色依旧阴沉。
林太太刚收拾完下来,她穿着簇新的旗袍,看见女儿笑道:“囡囡今天这样好看,徐家那孩子定是要移不开眼了。”
林先生沉声道:“一个瘸子,这样的人怎么和囡囡交往。”
林太太落座,娇声道:“可那孩子品貌是不错的,徐家家教也好。”
林先生愤愤地把筷子一摔,怒斥道:“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看他们家佣人的规矩就知道,待下人那么苛刻,怎么可能对囡囡好。妇道人家就是没见识。”
林太太不敢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喝着白粥。
饭后林先生去上班,林太太随手翻了翻报纸,脸色也不太好看,转身对女儿说:“囡囡,还是先把心思放到读书上来吧。你这样小,妈妈也舍不得你嫁出去。”
她拎着小手包踩着高跟鞋出去打麻将了。
黄妈收拾桌子时对林小姐悄悄说:“听说那徐家的公司出了事,登报宣告破产了。小姐可算不用发愁了。”
林小姐笑笑:“还会有下一个徐先生的,一定。”
外面阳光很好,透过雨过天晴色的窗纱筛成细密的光点。蝉鸣依旧聒噪,像一首悠远的骊歌。
(作者: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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