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送我一条鱼,一条镶嵌在石头里的鱼。它在我案头游动了快一年了,始终没有走出那个精致的木框,它被玻璃固定成一件工艺品,远离了水和空气。这条在千万年前被凝固为石头的鱼,就这样与我默默地对视着。
它永远保持着作为鱼的最后一瞬,那种安详的睡姿。它的眼睛是空洞的,目光留在了久远的水泽故里,它的尾翼依旧划动着水的线条,在睡眠中支撑着身体的平衡,它的身体没有了波光粼粼的皮肤和颜色,肉体化作了石头,但它坚守着鱼的外形,保持着游动的姿态,就这样,不知渡过了多少岁月轮回的河。也许,当时它张开的嘴里会有一棵青青的水草,也许,它熟睡的梦里会有伴侣的看护,也许,它是一条黎明即将分娩的母亲,也许,它是千锤百炼就要越过龙门的红鲤。在那个黎明之前,一切只能是也许了,它巧遇了一次地质的变化,就丧失了作为鱼的一切可能,就在千万年之后,很抽象的呈现在我的面前。
不懂鱼的语言,更不知鱼的冷暖。它的眼泪是海水还是淡水,它嶙峋的刺是骨头还是文字,它本身是代表着生命的鱼还是凝固了时间的符号。什么样的咒语能帮它还魂,让它在深夜里为我讲述有关水火,有关泥土和石头,有关生命的故事。它沉睡了千万年,是谁把它从厚土中唤醒,是顽皮的孩子,是耕作的农人,还是寻幽探古的学者。它一路风尘从时光的另一端走来,经历了多少劳苦困顿,有多少次险些风化为尘,它从我们能够想象的时间走过,它从我们想象不到的空间走过,它沿着没有水的河床,用鱼的方式,蜿蜒曲折地走到我的面前,究竟要告诉我些什么。
在鱼的眼里,我的感叹和遐想就像它当年在水中吐出的气泡吧,一串串产生,一串串破灭。它在千万年前的阳光底下会思考怎样的问题写怎样的文字呢,我们的一生在它的阅历中,仅仅是嘴巴一张一合的过程,仅仅是换一口新鲜空气或者是发出一声叹息的时间。先人们关于鱼的文字和典故已经泛黄,可鱼还在石头的夹缝里活着,像是岩石上倔强活着的草。用鱼的眼光看我,是不是可笑的,多余的,鱼活的长久是因为它活的简单,活的透明,它只要水和空气,只要一湾能够容身的清澈。在历经千万年的鱼的眼里,我们更像是一群未老先衰的化石,更像是在那场地质变化中痛苦中挣扎的兽。
今夜,我和鱼也许有梦。我会梦见它在风中悄然游走了,去找寻它千万年前走散的亲人,去找寻那片它熟悉的水域。鱼的梦里会有什么,我不知道。
( 作者:张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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